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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树时代

大约 11 分钟

枯树时代

后来 ,他打来电话和我寒暄,聊了很多。世态炎寒,人情冷暖的巴拉巴拉的玩意儿东扯西拉的说了一大堆。 “这一年里很多事情都发生了骤变。” 那头一阵厚重的呼吸过后,他挂断了电话 ——题记

(一)

年前的最后一天,在收拾完最后的行李之后,他锁上门,小区不远处,是一座老旧的公交车站,当781公交终于出现在他视野时,手里被紧拽的硬币把大鱼际撑的通红,几秒过后,他也终是迈出了脚步。

折返回屋内的他,桌上摆放着的是两罐啤酒,他坐在床沿边上,开罐的动作之后,他几口几口的下肚。角落的包装终于是空了,就这样,很长的时间里,他只是呆呆的坐着,偶尔也只是看看时间,最后他锁上门,留下桌上还剩小半杯的酒罐。

窗外的空气一点一点的往冰点延伸,车上的他侧着脸看着窗外,很快的,车窗上开始凝结出雨滴大小的水汽,窗外的世界被模糊的只剩下水彩般的剪影,扭曲的像是梵高的《星空》。他不再侧着脸,眼珠里倒映着的是人潮拥挤的车厢,他长呼出一口气,像卸去什么似的,随后他闭着眼睛,就当假寐。

检票,进站,两小时后,他站在了这片土地之上。此刻天空的颜色不应景的呈现出冷调的蓝灰色,冰晶一般的细雨从高空坠落,他不禁打个寒颤。周围的行人步履匆忙,他也不例外地提着行李,往更远处的车站走去。

幸运的是他赶上了唯一一趟通往那儿的晚班车,身后追赶的夜幕渐渐将光明吞噬进黑暗,车内灯光昏黄的也逐渐深厚起来。或许是一天的劳累,显然车内的乘客们也都已筋疲力尽,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那种热情。车内死气一片,他索性带上耳机,不多久,窗外已经黑的甚至看不清楼房的轮廓。道路依然是窄到令司机叫骂,不凑巧的是这时还下起了大雨,时不时来往的车让道路更加艰难,就这样,后半程他几乎是在司机的咒骂声中度过的。极为艰难中他终于是看到为数不多的那一盏泛着暗黄的灯,在少许的不安过后,他长呼出一口气,镇静的自然,而这一切的泰然止于灯光下被拉长的两个剪影。

“回来啦!冷不冷,一直叮嘱多穿些啊,饭差不多快······”

“嗯”他冷漠的一声之后逃一般似的往楼上开溜,身后的空气再次陷入死寂,他无奈也无计可施。

那天晚上他是怎么度过的,他并没有过多的和我陈述,只是很潦草的就带过了。

(二)

当我再一次看到他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春节了。

新年那天的他没有和以往的任何一年一样。我是去他家帮忙贴对联的时候,才见到面,见过之后依然是很常规化的笑,只是他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了。他的笑是真心的,但他的眼神里好像少了以往的那股子温柔和亲和。而后在一起闲聊的他也没有了对长辈的小心翼翼,没有了对平辈的谨慎,也没有了对小一辈的热爱。他更像是一具包着皮囊的玩偶,眼珠里转动的只有死寂一般的空洞。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不再对周围的所有持有希望和期待。他眼里的那抹光不再洋溢暖色,多出的是剑锋般的冰凉和一切落后的无所谓。有时候他也会走神,然后笑着对我说好像这一切都跟做梦似的,只是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出周围的不同时,他才会猛然的发现这周围的所有都已是事发之后的。 “以往我是忙着躲避周围人的眼神的,而现在更多的是渴望着的,渴望着他们能看出我眼神中的失落,也渴望着他们能够理解我的失望和冷漠。又或许我只是希望他们的眼里是瞧不起的厌恶和轻蔑的鄙夷,好让我彻底的接受自己已经纯粹的令他们失望的事实。罢了罢了。其实这些情况是在演算当中的,我只是觉得身体并没有想象当中放空的那么轻盈。” 这些,是他后来对我说的。

春节里简单的习俗过后,便是很常规化的串门和走亲戚。后来工作原因我很早就钻进了职场,我走的那天他也只是笑着微微的对我点点头,随后转身就进了屋。到后来我们很少联系了,直到彻底的失去联系。

(三)

一晚上的失眠过后,第二天便迎来了春节,后来发生很多事,姐带着孩子在第二天回到了这儿,孩子在房间探索着世界的新奇,时不时会过来和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咿呀。爸在后堤杀鸡,妈在厨房做饭,我在灶台边烤火,炽热的火舌将锅底舔的通红,也将我的脸映的红润,有时候我回头,会发现姐也会走神。后来瞳孔中的倒映的火焰越来越冷,饭菜上桌······

是姐先开的口,问我的现状如何,我一一回答。

饭后的事也就是客套化的寒暄和百无聊奈的慵懒。之后的几天我还是往那几块荒地走了走,尽管我是不乐意的。那边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杂草更加的肆无忌惮了,枯黄的草根缠绕着已经破碎的果盘和褪色的香檀,碑上的字迹已经被磨得不再清晰。身边的人装模做样的说着鬼神的话,后来他们让我拿着一沓,我独自上前,匀了匀厚厚的纸钱,火焰渐渐的被烧出蓝色的焰心。一股不知道哪儿来的风将焰灰吹的老高,周围的人此刻安静的诡异,我看了看墓碑,一时觉得讽刺。不久鞭炮声起,我没有过多的逗留,径直的往家里走,脚边的枯草被风吹的跟了一路,一直到我再次看见在门口玩耍的孩子。

年后的第六天,姐带着孩子回到了T市,而小Y也在这天正式的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那天的小Y美的不可胜收,洁白的婚纱将不大的房间映的雪白,外面是新郎的撞门声,里面的人喜笑颜开,小X拿着婚庆游戏的卡牌站在新娘旁边,今天的她也很美,却美得令我陌生。

婚姻,我一直是持反面态度的,或许是恐惧。和自身资历无关,只是内心里面会一口咬死觉得我这样的人和婚姻这两字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其实归根结底只是我不想负起这个责任罢了。前些日子和朋友吃饭,他和我说起这件事儿,我那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直说了。他先是很惊讶的一怔,随后是一阵苦笑。我说这方面我也没有办法,他只是陪着我悻悻的笑,随后往我杯子里放了块刚上饭桌的黄瓜片。

(四)

回到W市的当天晚上,爸妈就给我回了电话,说是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一股难以启齿的情绪堵在舌根处,最后在电话里只挤出一个“嗯”字。 对面略有停顿,像是要说什么,最后也是挂断了电话。

年后的第七天,爸妈收拾过后去了H市,我也回到了W市。其实年前他们就已经为这件事开始焦灼过,我那时只是觉得并没有太大的触动,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没有做到“孝”这个字,那会儿我也苦恼过,在姐忙着去确认H市信息的可信度的期间。我却没有任何一点行为上的支持,甚至内心里并没有一丝的波动,我像个旁客,只是静静的看着这周围正在潜移默化的变化。我想去做点什么的,可是脑子里却在说“别再去制造再多的麻烦了。”于是,潜意识的促使下,肢体所能做的只是麻木的看着这周围的一切,只是看着······

年后的第八天,大学室友陪我出来吃饭,在互相调侃之后,也聊了不少,他说最近他压力有点大,一方面是家庭,一方面是工作,更多的是常规化的问题,无非就是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说出我的观点,“其实也不一定要结婚啊,又没谁规定一个人的终点就必须是房,车,家庭。”他说我幼稚。

“要是一个人对你说到了这个年龄,你就必须得去考虑这些东西,你这时候是可以反驳,甚至以后的一百个人你依然可以反驳,但是现在你面对的不是某些人,而是一个传统,传统在很多大都市都是不可置疑的,更别说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了,在我们这儿,不结婚就意味着你和传统的他们不一样,你不入格就是个怪物,现在很多人或许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你周围的怪物却很少吗,因为越是小地方,人的时间就越多,于是他们在粗茶淡饭之余的时间里不允许有怪物的诞生,更有甚至会抹杀掉已经诞生了的怪物。何况这种与生俱来的看似和吃饭睡觉没区别一类的事儿,你是没法儿去反驳的”我一时语塞。

后来更多的时间是他在对我进行“教育”,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和观点都挺犀利的。大学那会儿我就挺佩服他的处世态度的,后来他步入社会,可以说是很快的找准了自己的定位,现在也还混的算是比较成功。反观过来,我还是浑浑噩噩的过着,技术一般,涉世踝浅,想法和做事也很片面。吃饭的时间,我俩聊了很长时间,生活的,工作的,还有个人建议的。之后他真的给我一个很关键的建议让我考虑。我一时间觉得羞愧。 最后 ,“说实话,我开始对你的情况有点担忧了,我手里还有一点积蓄,你有想法就和我聊聊吧”。而后,我俩在地铁站分别,地铁上的热气将眼眶灌满,世界变得彻底模糊起来。

年后的第十天,我正式的进了职场,日子恢复如初。

小A之后再也没有找过我了。小D最后住了院。我偶尔会过去看看他,病房里的他总是侧着脸看着窗外的枯树枝,盯得入神。他的话更少了,也不怎么笑了 。更多时候他只是望着我哑言。桌上的水果被放的发皱,床上的他侧着身子躺下,我给他把被子掖紧。地板上时不时地冒出阵阵白色的寒气,拼命地想把他往地底下拽······

(五)

上一年里,很多事儿发生了骤变,有些是意料之中的,而有些却是我始料未及的。而这一年,这些或多或少的变化,不管你接受与否,生活还是得继续,我们总得去学会适应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总是抓得住机会把我们传统化,不管是童稚还是老叟······